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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10月11日星期一

2010.10.11 Part2[三種醫療制度,二招解決醫療問題,政論只需看練月錚,邊界退後五里]

三種醫療制度,二招解決醫療問題,政論只需看練月錚,邊界退後五里

2010年10月11日
主持:蕭若元,慢必,劉嗡,靳民知


信報財經新聞 2008-03-14 練乙錚:醫療融資方案應更貼近市場
【信報-香島論叢】政府勾劃出六個新的醫療融資方案,筆者今天集中評論第六個,因為政府明顯傾向採用;在諮詢文件裏,以此方案着墨最多,它內容也最複雜,包含了強制醫療保險(方案五)及醫療儲蓄戶口(方案三),而且還只是一個輔助安排,不能取代目前存在的政府撥款模式而必須與之互補。

如所周知,自由市場不能有效提供醫療服務,原因很多,包括「健康」這東西帶有很強的不可知性,縱使你生活習慣極好,也難保不會染上流行病或遇到飛來橫禍等風險;既有風險,便產生保險需求,有此需求,麻煩便多了,因為保險公司不能確切知道個別人的風險高低類別,更不知道買了保險的人會否因此濫用保險利益,結果是某些類別的人想買保險但買不到,風險無從與眾分擔,或者是受到價格或服務歧視,導致需求減少,甚至還引起政治問題。由於這一大堆原因,各國政府都不同程度介入市場,在一些國家(如英國和加拿大),所採政策十分極端,整個醫療服務都國家化了,過猶不及。我們分析政府提出的方案,要有這些認識。

方案六要求所有高於某一入息水平的在職人士,將入息的某個固定百分率存入一個「康保儲備戶口」之內。這個戶口的結存,規定用途只有兩個,其一是支付強制基本醫療保險的保費,其二是支付該保險不包的其他醫療費用。保險部分是受政府規管的,所有人士,無論在職還是退休,只要康保戶口中還有結存,足夠支付保費的,都必須購買這個保險。這無疑帶有很大的強制性,一些健康良好、無不良嗜好、作息環境安全的人士,想不買也不可以;這是因為,如果(像方案四)任由個人決定買或不買的話,只有高風險的人買,保費自然很高,結果連高風險的人也不願買,出了事還是去公立醫院像現在那樣基本上免費看病,方案六便廢了武功。故這點強制,有其必要。

保險部分,還有一個限制,就是無論收入多少、什麼年齡,保費都劃一,保險利益合約也是劃一。這種一刀切,筆者不贊成。據方案六提議,保金相當低,按目前價格,每月只付三百元左右,若遇重大事故,保險很可能不包或不全包,必須動用康保戶口中的結存,而萬一這部分也不夠支付的話,病者可按目前方法進公立醫院享受津貼治療;這對於體現「能者多付」及「用者(部分)自付」原則來說,相當失敗。比較好的辦法,是強制較高收入者多買保險(若政府不再提供現時那種撥款式醫療服務,或者實施負擔能力測試,這個強制性當然不需要,因為屆時高收入者自會多買醫療保險)。此外,不論年齡、劃一收費的辦法,也值得商榷。筆者十二日文章指出,嬰兒潮輩的經濟實力一般較高,而他們的醫療需要,快將進入高峰期,劃一收費,結果將把財富從擔子較重的X及Y世代向嬰兒潮世代再分配,是不公平的。在這方面,政府不妨參照新加坡,將相同保險合約的保金按年齡遞增(這樣做,符合市場規律,因為年紀較大的人,實際保險利益較高)。當然,嬰兒潮世代中也有經濟嚴重困難戶,為免這些人百上加斤,有其他辦法,如提高方案六中年紀較大人士的納入方案最低入息線便可。

此外,政府應該留意的,是保險行業面對的誘因問題。方案在這方面亦強調一刀切:所有人的保金劃一,所有保險公司必須接受任何人士購買方案六保險,特別不能根據買者的健康狀況及過往疾病記錄、職業類別、年齡等而有所取捨,保險公司必須「來者不拒」。如此不容業界「擇肥而噬」,市場正常運作或有困難。舉例說,在方案六的規定下,保險經紀將用盡辦法爭奪「高質客」,如到健身院、運動場、晨運地點活動;馬拉松參賽名單將成有價商品;老年人、身體肥胖或其他外觀上有不健康徵象的受保人,將獲得質素較次服務或根本不獲經紀青睞,更多的保險公司開設在無電梯商廈頂樓等。(這些都不是笑話,早見諸一些外國報道;市場競爭之下,手法無奇不有。)如是者,一些爭奪高質客成功的公司,便可獲得方案六規定的「收回成本原則」之上的利潤;若將此利潤以派送贈品或現金回扣的方式吸引更多客戶,則政府的劃一價格做法便落得形同虛設。客戶平均質素差的公司,可能會選擇或被迫半途結束營業;保險戶的利益不能實現,到頭來是否又得由政府包底?保險市場本身的自然狀態便不完美,但也發展出不少獨特的經營方法,解決部分問題,經濟學對之分析甚詳;如果政府強行要求保險業在上述種種限制之下運作(那怕是出於好意),必有意想不到的壞效果。對此,政府在設計方案時不得不慎重留意。

方案六的「一刀切」太多,可否引入多些靈活性,盡量貼近市場一點呢?


信報財經新聞 2008-03-15 練乙錚 有關醫療問題的幾點思考

筆者今日和大家討論三件事:醫療福利斷層、瘟疫開支、企業康保誘因計劃。

(一)政府及其支持者以「對中產最有利」為賣點,推銷新出籠的醫療融資方案,民間批評聲音剛好相反,認為對中產最不利。撇開「政治擺款」因素不論,上述矛盾很可能源於大家對「中產」的理解或著眼點不同。政府官員、建制分子平日接觸的,多是中產頂層;對這批人士而言,就算沒有各種方案中的供款規定,他們亦自有足夠醫療開支撥備,故食衛局局長周一嶽前日說:「眾方案給予中產人士更多選擇,因此中產是最主要受惠者」,有其道理。不過,民間的聲音,源於對中產階級中下層的關注,帶出更重要訊息,政府不能不留意。
中產階級的低層,對社會政策特別敏感;政府各種重大福利或津貼政策包括房屋、綜援等,往往以他們劃線,一「線」之差,福利收益便有天淵之別。這次政府推出醫療融資方案,令這批處在「福利斷層」邊緣的人士多了一分焦慮。舉例說,在方案六中,如果政府以月薪一萬五千元劃線,向此入息以上的人士徵收百分之五的康保儲蓄金,令他們每月的可支配收入少了起碼七百五十元(約等於人均家居伙食開支);相比,在現時公共醫療制度之下,他們看病吃藥住院,費用幾乎全免,故這些人士面對政府提議,如臨大敵,完全可以理解,而反映他們的處境、心態和情緒的一些政治代言人(包括社工、工會領袖、議員、教會人士等)的意見,便包含實在而具體的怨懟,政府不能如常一句「預」便打發掉。「福利斷層」處理不好,是有政治和諧代價的。因此,筆者提議,政府若採方案六的話,應多替剛處入息線之上的人士著想,如動用醫療撥備五百億元的一小部分,注入他們的康保戶口,金額視月薪高出最低入息線多少而遞減。這樣,「福利斷層」的硬裂口變成軟差異,中產低層人士的情緒便可撫平。

(二)計劃香港未來的醫療開支,還應充分考慮一個意外因素:瘟疫。十多年來,香港和周邊一些經濟高速增長地區之間的交往愈形密切,人流物流與日俱增,但這些地區的衛生條件尚待改善,瘟疫比較常見,而且往往波及香港,引至生命及經濟損失。據澳洲國立大學一項研究顯示,「沙士」一役,全世界不少地方受到影響,香港特別嚴重,零三年的GDP被拖低二點六個百分點,中國大陸亦跌了一個百分點,多倫多的數字則是四分三個百分點【註】。此次「沙士」,在疫症歷史中的規模還不算很大。按美國國會預算辦公室一份零七年的研究報告顯示,若一場嚴重的全球性瘟疫或流感發生,對美國該年經濟殺傷力估計達GDP的百分之四點三左右,此外,還有因人命損失而招至的長期經濟損失;這個GDP損失數字,比二次大戰後各次經濟衰退的平均GDP跌幅(四點一個百分點)還要高些。香港人口密度比美國高得多,嚴重瘟疫發生的話,損失可能更大。「沙士」事件當中,我們看到的,是應付疫症的人手、場地和設備都不足,故預估今後醫療開支時,不能按正常需要計算,必須預留充分餘地,以應付非常時期。一般政府推銷政策,很自然把預算盡量低估,以便順利通過撥款審批關,但醫療政策事關人命,政府和社會都要實事求是,不可含糊,無可避免要加稅加費的話,也應坦白提出,讓全社會討論如何分擔。

(三)政府考慮長遠,除了在醫療環節做功夫之外,不能忽視提高正常人的健康水平。筆者提供一個著眼點:發達國家的大企業,現在大都設有綜合性康保計劃(wellness program),向員工提供誘因,促使他們養成良好的生活、運動和心理習慣,防治各類慢性疾病;這種做法,有效減少企業的醫療開支,對企業來說很化算。花旗銀行的資料顯示,作一塊錢這種誘因投資,公司省下四元六角的醫療費用;摩托羅拉則投資一元,省回四元;其他中、小企業的數字也差不多。這些回報數字還未包括因員工健康好、少請假所得的好處。杜邦化工這方面的資料顯示,設立健康生活誘因機制之後,兩年開始見效,六年之後,員工請假天數下降百分之四十八!當然,這些都是企業自己的事,不應在政府公帑津貼之列,但政府起碼可以向商界作出建議,而最好的辦法,莫如在公務員體系中首先推行,起示範作用。

公共健康和醫療事業是多方面的,政府應有全局觀點,不能只考慮醫病融資。
註:見 ''Globalization And Disease: The Case of SARS, ''by J. Lee and W. McKibbin, Working Paper, ANU, 200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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